吞着冰凌,御道在前方出现了尽头,透过豁然开朗的场地,太极殿在雪幕里突兀现形,红墙白雪琉璃瓦,当顾怀踏进去的时候,他的玄色蟒袍在雪中如泼墨一笔,仿佛有人提着巨笔在素宣上拖出嶙峋的一竖。
这幅场景看起来很孤寂和决绝,像是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的水墨画,朝阳刺破了云层,将第一缕光钉在顾怀的肩头,积雪开始蒸腾雾气,他的轮廓在氤氲中渐渐模糊,唯见玄色身影拖着些许雪浪拾阶而上,如一方端砚里化不开的浓墨,正缓缓漫过工笔勾勒的千山万殿。
当太极殿的蟠龙金柱终于从出现在眼前时,走过的雪地上,浅浅的脚印很快被新雪掩埋,唯有一道蟒袍拖曳的痕迹,脚步掠过门槛的刹那,雪地上最后的墨痕被狂风卷起,化作半空中的飞白,与殿内倾泻而出的龙涎香雾撞个满怀。
“靖王入殿!”
无数道目光投了过来,在一瞬间彷佛形成了某些实质的压力,分列左右的文武静静地看着伴着风雪走进的顾怀,看着他黑色的蟒袍上留下的些许雪花,看着他发髻上的些许湿润,看着他一步一步,一步一步走到大殿的中央,看着他年轻的脸,凝聚起一股明显的敌意。
这座宫殿不欢迎他。
文官集团视他为国贼。
不希望规则被打破,不希望固有秩序出现改变的人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。
那么你们就都是我的敌人了--顾怀漠然想道。
“臣顾怀,拜见陛下,陛下万岁万万岁。”
“叔父快请起身,”龙椅上的年幼天子身子前倾,“快给叔父赐座!”
宫殿里的气氛猛地一滞,哪怕是正在和殿中那条黑龙分庭抗礼的百官都愣住了,站在龙椅旁执着拂尘的沐恩也一怔,随即连忙躬身道:“陛下,朝会...没有赐座先例啊,而且靖王殿下正值壮年,并非老臣,不如...不如赐块毛毯以供立足取暖如何?”
小皇帝连连点头:“就这么办。”
“臣谢陛下隆恩,”顾怀直起身子,“风雪于臣无碍,不过臣自北境南下,千里入京,心中实有一念,不吐不快。”
还在沉默看着君臣对答的百官心头都一跳,都不知道顾怀又想搞什么事情出来,你一个藩王入京,连勋贵那列都不进去站会儿,就要奏事?还懂不懂规矩?
“叔父请说。”
百官眼前又是一黑,这皇帝难道是真把靖王当叔父了?这也是个不懂规矩的,你堂堂天子,跟他说话居然还要加个“请”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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