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得傍晚时分,夕阳余晖从云层间流淌下来,粼粼波光便闪动在仲秋的淮河。
转入这片流域的楼船上,姜丽的眸子透过悄悄打开的门缝,来回偷觑几眼廊道的状况,又着重落向旁侧朱兴盛的房屋,瞧见并无异动,暗自吁口气,随后蹑手蹑脚地闪出,打算下去二层寻些吃食。
便在这时——斜梯旁的遮蔽甲板处,朱兴盛忽然的背影撞入她的视线,面色在下一刻愣怔。
姜丽的视野当中,夕阳余晖从天边笼罩下来,自房屋里搬出的圆凳与案几在甲板上迤逦、拉长出交织的阴影。案几摆着一面铜镜,这时的重二便坐在铜镜前,摘下了束发的网巾与发簪,河风拂过,那头长发顿时披散开来。
不多时,剪刀与梳、篦便在他手间交错,喀嚓嚓的声音响作,一束束的黑发随之飘落,偶尔亦侧过面颊,推着木篦修剪两鬓,过得一阵,夕阳的橘光斜斜飞过,映上两侧平短的鬓发。
剪刀的清光在那边飞闪,姜丽的面色在这边一点点惊愕,唇口张起、双眸瞪得滚圆,到得最后,全然难以置信的荒谬之色。
她记起额赤格曾多次感慨着汉文化的可怕,言道儒家的书经对汉人的影响尤为深厚,即便先祖藉以理学试图倾覆一些东西,朝着有利于本朝治理的方向转变,但其间更多早已根深蒂固的认知却始终难以湮灭。
譬如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不敢毁伤,孝之始也”,额赤格很难理解其间隐藏的用意,只觉愚昧不堪,反是那“大孝尊亲,其次不辱,其下能养”的阐述甚得他心,可惜不合本朝要义。
而眼下……重二竟行以削发之事,倘若落在其他汉人的眼里,此为不孝,但落在自个眼里,却是别样的感受。
她难自禁地想到自个的头发,其实先前有着某些羞于启齿的担忧,毕竟前朝便有“春来削发芙蓉寺,从此萧郎是路人”之类的诗作,女儿家的青丝在汉家男子眼里,似乎意义非凡。
因此对于重二瞧见自个时,可能会作出的反应,这几日其实琢磨了好久,总归是忧忡的、亦有几分胆怯,故而迟迟不愿面对,但这时……先前的重重忧虑豁然间冰消瓦解。
更多的情愫随之在心头萦绕,搅弄着四起的波澜,点匀口脂的红唇嗫嚅着,“重二真讨厌……”目光一点点温柔,如水似的,女子的秋波便在某一刻有了更分明、具体的画面。
过得半晌,即将消逝的夕阳越过廊道、笼罩着姜丽,频转的秋波迎上甲板那边转过来的含笑面孔,短发在夕阳的光边里,干净飒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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