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这是要算总账了?」崔东山忽然抬脚碾碎虚空中漂浮的卦盘,木屑纷飞处现出半枚发黑饴糖。糖块裂开的瞬间,二十四年前冬夜漏风的茅草棚顶漏下的星光突然化作细雪。雪沫沾在青苔残碑上的刹那,碑面裂纹渗出赤褐色铁锈——竟是当年陈平安替宁姚取剑匣时被机关刺穿的手掌血痂。碑底茶梗状血水忽然摇曳如蛇,末端缠住颗裹着盐霜的冻梨。
「礼出洪渎!」崔东山突然咬破舌尖,血雾喷在冻梨表面。霜皮剥落处现出枚青鱼吊坠,分明是当年剑妈押在当铺给陆芝赎药的物件。吊坠鳞片翕动间涌出陈平安背着陆芝蹚过冰河的喘息声,声波激起三千铜钱嗡鸣。
宁姚忽然屈指叩响剑柄。八千倒悬古剑垂落的铜铃齐颤,铃舌竟是陈平安少年时当纤夫磨穿的草鞋底碎屑。铃声中浮起三十六个绳结印记,每个结眼突现张符纸,纸上未干的墨痕分明是两人定契时交换的生辰字迹。
(符纸焚烧的青烟凝成老瓷山最后半枚瓷片,瓷面裂纹竟与陈平安当年割肉换药的刀疤重叠)
剑妈发髻间最后一根珊瑚簪突然绽裂。簪芯飘出的却不是明珠,是三十年前守岁时,陈平安为守长命灯昏昏欲睡间剪下的半截灯芯。灯芯坠入青瓷盏锈水的刹那,海底忽现六千星烛,每枚烛火都映着他们在不同屋檐下剪过的窗花影子。
「原来应在此处...」崔东山突然扯下发带缠绕左腕。布帛染血后扭曲成河图模样,图纹豁口处游出七条泥鳅,鳃片竟全数由陈平安抄录过的镇妖符残页折叠而成。灰黑符纸穿透冰雾,正正贴满残碑四十九道旧伤。
宁姚剑尖忽的轻颤。白茶花蕊迸发的冰屑裹着镇海阙晨钟声,竟与剑鞘内沉睡的玉扣共鸣。青铜棺椁突然浮起九千张信笺虚影——每张都是当年她在剑气长城撕碎又被他偷偷拼好的未寄家书,此刻字缝里爬满替命蛊褪下的银壳。
(蛊壳堆积处升起盏琉璃灯,灯芯蜷着半根宁姚儿时削箭杆割伤指尖而染红的孔雀翎)
陈平安肩甲木纹蓦地收缩如瞳。驿站文书残页上的焦香凝成朱砂笔,笔锋点在青瓷盏沿处的脆响里,青铜棺椁突然浮出三百孩童掌印——正是当年骊珠洞天稚子合力推演周天星斗时,留在老槐树下的先天卦痕。
「该算利钱了。」剑妈嗓音忽带金石气,袖中抖出半匹褪色红菱。菱面斑驳处浮凸着泥瓶巷新娘轿辇纹路,经纬线忽然绷断,每根断头都勾着枚陈平安当脚夫时替人捎嫁妆漏下的银豆子。豆粒滚过青铜棺面,擦出的火星竟凝成陆芝嘴角梨涡形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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