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杨氏朝晏三合伸出手。
晏三合坐到床边,伸手握住,柔声道:“今天的药喝了没有?”
“太苦了,不想喝。”
杨氏唇一动一动,好像有很多话要说,好像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。
半晌,她忽的叹了口气,低低道:“孩子,我知道你恨我。”
“我不恨你。”
晏三合拍拍她的手:“别多想,我只是和你不亲。”
杨氏勾起唇,露出一点笑,“昨儿我梦到他了,他说他床边的位置还替我留着呢。”
“这下你更应该放心了。”
晏三合:“只要他原谅的人,我都不会恨。”
杨氏脸上露出几分沉甸甸的悔意,“可我恨我自己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不该让他考功名,不该让他做大官。”
杨氏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晏三合,“他如果不做大官,还能再活个二十年,比我活得还要命长。”
可是没有回头路了。
永远都不能回头了。
母子几十年,杨氏心里很清楚,儿子死前拿出晏行给他的那封信,是为着其中晏行叮嘱他的一句话:
庙堂之上,如走钢丝;权力之颠,如履薄冰,你要当心!
她是内宅妇人,只知道做个平头百姓,会被人欺负,却不知道做个官,也要走钢丝,也要踩薄冰,也要处处当心的。
早知道这样……
哪还有什么早知道这样啊,杨氏眼中的泪缓缓流下来。
都是命!
晏三合其实很想告诉杨氏,别说当官,就是当了太子,也不可能活
很长。
但她什么都没有说,只柔声道:“老太太,这不是你的错,是这世道的错,这世道不好。”
杨氏眼里透出一点光亮,“真的吗?”
晏三合含笑看着她。
“真的。”
……
杨氏死了。
她见完晏三合,吃了小半碗米粥,拉着小孙子说了一会话,喊困,就睡下了。
这一睡,便没有再醒来。
朱远墨排了排日子,七天后出殡的日子是凶日,三天后倒是吉日,大爷谢而立当机立断——停灵三天,三天后出殡。
晏三合依旧悄无声息的前来吊唁,又悄无声息的走,临走前也没能和谢知非说上一句话,两人只是在灵堂里默默的对视了一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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